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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建筑师的设计会跟男性不一样吗?谈女性主义与建筑实践

    发布时间:2023-03-07   来源:筑招建筑人才网   浏览次数:2178  
标签: 女性建筑师

 

如果男人创造了女性在其间工作的建筑物,那么谁才是真正的家的制造者?我们的家是否能够满足女主人的需求呢?(Matrix,1984)

 

这一段来自女性主义建筑团体母体(Matrix)的提问,具体挑战了过去对「家屋」的建筑意义与概念构成。亦即,建筑的意涵与价值应同时来自于硬件的建构者与软件的植入及日常使用者,缺一不可。过去将建筑师视为创造空间形式的关键作用者,使其拥有垄断、支配性的知识与权力,成为建筑硬件价值光环的独揽者。

 

Matrix指出,她们面对人们经常提问的两个问题是,「女性建筑师的设计会跟男性不一样吗?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不是?」(Matrix,1984,p. 11)事实上,放眼建筑专业界,很少有女性建筑设计者愿意讨论,女性和男性建筑师有什么差异,或者,从作品来看,也很难「比对」出建筑与女性或男性建筑设计者之间的相关性。针对这样的问题,Matrix的解释是,不论是既有的建筑教育训练或建筑执业环境里,建筑师跟使用者,也就是跟每个活生生的「人」,是没有任何接触的,甚至可以说,建筑教育训练过程中的「理性」与「抽离」,某个程度就是让她们离自己提供设计服务的人们越来越远。任何一位女性、或来自于工人阶级的女建筑师,必须在外观上看起来像中产阶级的男性,也就是在建筑专业里最主流的群体,这样才能取得业主或社会大众的信任,以及社会价值对专业形象的(性别)想像。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很难期待女性设计的房子会有什么跟男性设计师不同的结果展现或空间质量。

 

甚至,这样的发问可能被当成是一种歧视的来源,认为女性的设计表现必然和男性不同,是否其间隐含某种以性别为界线的分际,而将所有的男性与女性构成两个独立的分类概念范畴。然而,为什么「像是女性设计的」这样的质性描述,会被视为是一种歧视或矮化,而非赞颂与肯定呢?先入为主地认为「像女性的设计」是一种贬抑之词,是对号入座地认定女性的表现就是比较差的吗?这样的对号入座现象的充斥弥漫,本身是否即意涵了一种否认与排拒女性的集体潜意识状态呢?一种不自觉的、深层内化的歧视心态?

 

从另一方面来说,由于「性别社会化」的过程会以社会既有的性别特质来分派男性与女性所应从事的行为举止与规范,生理性别被建构为社会性的性别特质差异,因女性被教养成长的方式不同,对实质环境的经验与需求也不同,这样的现实状况的确很少被关注或讨论,同为生理女性的女性专业者,或许从经验层次上来说,较能够体会或同理于女性面对的实质空间经验与需求。这成为Matrix女性专业团体成军的重要内在因素。即基进派女性主义的「姊妹情谊」、「个人即政治」等运动主张内蕴为其思想基础,虽然之后不免遭遇论者质疑,指称女性内部也存在高度歧异性,某个程度言,难以一概而论、全盘等同视之。如后现代女性主义论者便着力于提出女性的差异,凸显避免以「同一」、抹除差异的危险。

 

但后设地来说,1970年代第二波女性主义锋火势头上,在策略上,的确是先以女性之间的同盟作为抵抗实质环境、及其延伸而生的建筑意涵对女性隐而不彰的歧视问题。例如,争取「妇女夜行权」(Reclaim the Night)运动,主张还给每位生理女性安全的夜行空间与基本人权,批判父权社会加诸于女性的性别暴力本质,以求得基本的保障,则并非矮化女性的行动能力,这样的行动主张仍具其策略上的意义与价值。

 

除了生理及社会性别特质差异的考察因素,与女性主义论述及策略影响外,Matrix的组成与当时英国社会的建筑专业现况、现代主义建筑运动在全球发展开始浮现的批判与困境均有所关连。

 

从「新建筑运动」到「女性为女性设计」

 

1975年的伦敦,建筑专业团体ARC(Architectsʼ Revolutionary Council)召开会议,发起了「新建筑运动」(New Architecture Movement,NAM)。这个运动的核心价值在于批判英国既有建筑实践过于僵化,专业组织内部结构的封闭保守性格,几乎不接触使用者。NAM亦呼吁专业者重新整合,因为对大量存活于私人部门里的建筑专业人才来说,传统而保守的「英国皇家建筑师学会」(Royal Institute of British Architects,RIBA)已不具代表性。

 

从1976到1980年间,NAM持续地发行专业机关刊物SLATE。在发刊期间,这个刊物讨论了在地的公共住屋(public housing)、教育、女性扮演的角色,建筑专业学校与协会等诸多议题。SLATE强烈主张,建筑不仅跟社会责任紧密连接,也充分传递出政治意涵。但在当代,我们所看到的建筑早已跟这些脱节了。这个专业的倡议团体在五年后停止发行刊物,逐渐转型成不同的行动组织形式。

 

NAM所鼓吹的论点,在本质上可说是一种阶级革命的概念,其批判传统英国皇家建筑师学会在专业与意识形态上的保守守旧,主张应该将建筑师事务所重新工会化(unionising)。针对不同的讨论课题,逐步转化为不同的团体。其中关于女性在营造中角色的讨论,则逐渐地发展成为「母体」(Matrix)这个组织。这个具体主张由女性专业者为女性使用者提供服务的团体,虽然是第一个明确揭橥其女性主义建筑实践的英国团体,但却并非是一夕之间从天而降,而是经过长时间的酝酿与累积而形成的,其本身便意涵了一种对既有体制与权力构架本质的积极改革。

 

「母体」1978年于伦敦成立。其组织全名为「母体:一个女性主义的设计群体」(Matrix: A Feminist Design Collective)。成员由几位女性专业者组成。在组织名称里使用了「女性主义」(feminist)这个字眼,强烈地显示出这个团体的政治意图。其次,其使用「设计」(design)而非「建筑」(architecture)或「建筑师」(architect)一词,则意欲在伦理的层次上凸显出,除了执业建筑师外,其他专业者或人员对建筑发展也是重要的。因为一栋建筑物的生成,建筑师绝非单一作用者,与其将光环双手奉送地归于建筑师,不如仔细地审视并纳入与这个空间生产过程紧密相关的每个作用(agents)。

 

延续着新建筑运动的发展脉络与讨论氛围,「母体」的形成过程中,经过许多讨论与意见汇集累积而成。在这个工作团体里,主张每个工作者比较像是合作社的组织模式,没有阶层式的管理,大家是以互助合作的方式集体工作。团体成员因深切了解建筑设计绝非单一建筑师可以独力完成,反省了既有建筑专业体制的明星系统,故从一开始,这个团体便有意识地强调每个成员的独立平等关系,拒绝复制一般公司或企业的运作模式。此外,这个从女性主义概念主张所发展出来的设计团体,是建筑实践团队,也是出版书籍的知识团体。不仅可视为新建筑运动里女性主义团体的旁枝,也是第一个在英国标举出明确女性主义立场的建筑团队。作为一种建筑实践,Matrix的工作模式大致有三个值得学习与探讨的重点。

 

首先,解构建筑师所拥有的明星光环与专业垄断。延续这新建筑运动的思考脉络,她们致力于发展参与式设计的方法。因为她们深知,建筑师的设计过程应该要调整,使得整个设计过程可以让使用者与业主更了解,也可以参与更多。至于在具体的操作层面,举例来说,她们试着将传统建筑绘制的图面,改以模型来表现,或是做成娃娃屋的样子,让业主跟使用者可以更了解建筑设计方案的具体内容。

 

其次,以研究引导专业议题的深化发展,强化建筑设计专业论述。由于深刻体会建筑专业在既有的窠臼与封闭视角,仅关注建筑师的光环与表现性,脱离真实使用者越来越远,攸关女性使用者真实生活经验与各项环境感受也不被讨论。因此,这个群体善用成员中包含研究者、媒体工作者、教师等专业身份与专长,她们探讨了环绕着女性与实质环境的各种议题,以及女性与建筑专业和建筑采购等等的关系。她们也透过刻意地挑选在传统男性主导的设计专业中,可能会被忽略的空间类型,像是坐月子中心、妇女中心等等,经由设计案或研究调查的执行,一方面累积更丰富多元的专业论述,结合前述专业权力解构与下放的改革意图,Matrix有意识地试着发展出一些工具,想赋予女性更多的权力,让女性可以参与,并在设计过程中扮演更积极的角色。

 

第三,以出版来引导论述发展与累积研究成果。作为一个运动团体,Matrix一开始是采用了成员之间的读书会与经验分享来建立共识,在这个女性生命经验的分享过程中,她们清楚意识到,必须在论述层次上积极发言,她们将出版书籍也设定为团体的重要目标。Matrix出版的第一本书《打造空间:女性与人造环境》(Making space:Women and the man-made environment)经由探讨英国实质环境设计的社会与政治脉络,探索女性主义理论与批判对都市设计的意涵。例如,倡议将家务工作也视为一种劳动形式,以女性所从事的家务劳动形式来探讨都市环境与女性劳动的关联性等等。这本书试图传达出一个很根本的原则,即因为女人在我们的社会里是被不同的对待方式教养长大的,因此,我们对实质环境的需求和经验是很不一样的。这个差异性的经验、观点与需求,应该被认真对待与理解,而非仅是一味地贬抑与抹除,或企图以其他经验观点来相互比拟、评价或取代。

 

在运动团体这三个核心策略下,Matrix的工作主要涵括两个部分,一个是执行由公部门补助的社会性计划(social projects)设计案,另一种则是提供设计专业的技术性建议(technical aid),特别是提供给个别女性或团体。在1970年代晚期、1980年代初,英国政府提供补助经费给自愿性组织提供技术性协助的服务,特别是使用于和实质环境有关的设计与其他技术性议题的建议上。Matrix在这些计划性的经费补助下,营运了一个「社区技术服务中心」(Community Technical Aid Centre),这个经验产出了一连串可以提供给社区团体运用的出版品,这些出版品可能是执行计划过程后的产出,例如《照顾孩子的建筑》(Buildings for Childcare)一书,便是她们为使用者提供专业咨询过程中衍生出的成果。此外,也可能是刻意的专业介入与记录,像《一份设计建筑物的工作》(A Job Designing Buildings),讨论女性参与营造业的状况,凸显女性在营造体系的角色,乃是记录其团体刻意记录、推动、鼓吹女性参与营造业过程的出版物。藉由提供经验与建议,Matrix让女性更知道如何能掌握自己的实质环境,不论是作为一个空间环境的使用者,或者是建筑设计与营造的专业者。

 

女性主义与建筑实践—女性为女性设计

 

除了出版之外,Matrix也以一个倡议团体的角色具体贯彻其基进派女性主义价值内涵,她们一方面积极促成女性参与营造过程,同时也以其建筑设计专业,透过展览策划、参与式设计与工作坊的形式,秉持这种「以女性为女性设计」的精神与行动策略。Matrix曾经参与推动过几项设计行动方案,简述如下。

 

[家的真实(Home Truth)展览]

 

「母体」从女性主义理论观点出发,致力于揭露女性所面临的社会处境,提出女性家务劳动亦为一种生产领域的概念主张。但目前既有的城市与建筑空间结构并无法彰显此社会价值,而是必须由女性个别对抗分裂的城市空间。因此,经由举办一场名为「家的真实」的展览,「母体」希望从个别女性的生命经验角度,以其在家庭空间中钜细靡遗的生活经验,重新检视「家」这个空间实质与社会层面意涵,凸显女性主义理论批判在建筑空间场域的实质意涵。

 

[跟女人一起做建筑设计]

 

为了将建筑设计专业从既有的知识宰制体制中解放出来,也为了让女性的需求可以被完整地被聆听、理解与再现,「母体」成员关切如何与女性使用者一起进行建筑设计。在《打造空间》一书中特别提到,人们经常问道:「如果女性设计建筑物、这个建筑是否会不同或是更好?」但事实上,这个问题的核心应该是,女性集体组织起来,设计、营造适合其需求的建筑,而非调节现存以父权文化所创造出来的建筑物,那么这些建筑势必看起来、感觉起来变得不一样。我们必须从清楚地认识我们自身的需求开始,而不是只希望建筑看起来不一样而已。传统上,对建筑物的外观、造型、样式有过多的关切,这特别容易造成对使用这些建筑物女性的经验与知识的贬抑。但建筑通常只是背景,看起来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如何在此生活与工作(Matrix,1984,p. 90)。

 

当时伦敦正要设置「史塔克威社区健康中心」(Stockwell Health Centre),社区居民对官方遴聘之建筑师提出的设计方案难以认同,「母体」团队于这个阶段介入,与社区居民沟通,经由设计咨询的过程,解释、讨论各种设计方案的可能性时,也借此厘清与拓展自己的构想。经由很长一段时间持续与健康中心主管单位开会,讨论出来两个原则:作为一种资源,健康中心应该要满足社区的需要,让人感觉到开放、欢迎且易于使用。这些原则应该由建筑物清晰与明确地展现出来。母体最后提出来的设计配置与方案,虽然并未完全取代原案,但至少构成社区居民对在地空间需求控制权的「折冲筹码」,将某些提案整合进原有方案。对于母体的女性专业者来说,关键并非要取得该项建筑案的设计权,或得以取得表现自己设计企图的机会,反而是回到如何借重于专业者的知识权力,落实一个满足使用者需求的实质空间方案:「我们的工作是和社区居民共同挖掘一个如何民主化地运作与对社区开放的健康中心,可以如何设计,协助这个团体说服当地的主管机关,让社区的想法可以实现。」(Matrix,1984,p. 92)

 

[女性营造工坊—兰伯斯妇女工作坊]

 

除了让女性有机会表达其使用经验与具体需求外,「母体」也意识到,女性取得营造技术,不仅足以提供就业机会与技能,也是最直接改变专业论述垄断的具体方案。从公部门的妇女援助(Womenʼs Aid)计划切入关注女性就业问题,「母体」提出了「兰伯斯妇女工作坊」(Lambeth Womenʼs Workshop)计划。这个计划的执行内容是在南伦敦区设置一所木匠和细木工教学工作坊,提供入门课程,特别针对有小孩的、黑人及劳工阶级的女性,提供其专业技能的训练计划。负责这个计划的组成、设计、转化者都是女性,现场也是由女性来执行。这群女性在共同建构工作坊的过程中意识到,与一群非建筑专业者共同工作时,需要找到一种语言让每个人可以轻松掌握,这意谓着从女性知道的空间、与对这些空间的每日经验感觉开始,运用这些信息逐渐地建构出一种新的空间图象。

 

在兰伯斯妇女工作坊中,她们不仅提出许多绘图方法的学习与运用,最后,「母体」的女性工作者与女性营造合作社(Womenʼs Building Co-op)一起工作,以「设计与营造」(design and build)团体的方式运作,在这个过程中,画图与「施工规范」都是由设计师与营造者共同完成的。经由特定与细部的经验,这些营造工作者习于以三度空间的方式来工作,也了解空间彼此的关联。这些图面并不需要复杂或正式的绘图技巧,也可以非常快速执行完成(Matrix,1984,pp. 96-8)。

 

从新建筑运动到母体的专业组织化过程,这些女性专业者致力发展的是解构自身专业知识的权威,这样的专业论述,某个程度可以接合上在1980年代后,建筑专业领域高度发展的解构主(deconstructionism)主张。解构主义原意是为颠覆、批判现代主义定于一尊、单一化价值与主体论述的批判性思维,但在西方哲学传统原本便是以巩固阳物唯智中心(phallogocentrism)为尚的文化霸权作用下,建筑场域中的解构主义转化成为仅是建筑形式的操弄,或多元主体的碎裂与各说各话,众声喧哗、嘉年华式的价值并陈,使得批判的本质、改革的声音,逐渐淹没于建筑设计服务商业逻辑的运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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